第一百一八章 说好的礼物
熔金落⽇斜斜地趴在远处宮殿的琉璃瓦檐上,懒懒地打了个哈欠,吹得围绕⾝侧的流云向四周慢腾腾地挪了挪⾝子。
漪乔收回投

在窗外的视线,转过头来神情就是一垮。
她和祐樘今⽇是一起回的慈庆宮。用完午膳之后,他让她先去偏殿再等他一会儿,待他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之后,他们就一道回了慈庆宮。她问他今⽇为何回去得那么早,他笑着回答说是因为要给她准备之前承诺好的七夕之礼,为此他特地将时间给腾了出来。
于是,回来之后,他就让她乖乖呆在这里,嘱咐她不要出去,等他将礼物呈给她看。
然后…就没有然后了。
她在这处静室呆了大半个下午,无聊了就翻翻书练练瑜伽,可是无论做什么她都不能完全静下心来,总会不由自主地琢磨着他会送什么礼物给她,百爪挠心一样地难受。
她双手托腮,盯着面前的香钟发呆,又想起了在文华殿的那一幕。
她原本想着,不管是软磨还是硬泡,好歹再

他表⽩一次。可是事实证明,她远远低估了这项任务的艰巨

。
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她⾊|

他,主动投怀送抱。但不管怎样,她都觉得就算是真的成功了,这样得来的表⽩多少也会让她不舒服。
那次他们一起坠崖,他虽然已是遍体鳞伤,但仍紧紧抱着她,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伏在她耳旁倾吐

意,她当时有多么动容只有她自己最清楚。那种


到灵魂深处的触动,令她如今想来依旧记忆犹新。
相较之下,她就更不愿意用⾊|

的法子去换一句“我

你”所以当即就表了态。祐樘对此也未多言其他,只是一笑置之。由此,她更觉得他可能是早猜到了她不会同意,只是故意逗逗她而已。
她心里原本有些闷气——怎么想听他说一句话就这么难?可是她转念一想,或许他说得对,这种话说多了也就腻了,如果说“我

你”像吃饭喝⽔一样平常随意,那便也就消弭了这句话语所带来的

越

动和温暖

意。所以她也就索

不执着于此了,一切随缘的好…漪乔长长地叹口气,

下这些

糟糟的心绪,正想再练一会儿瑜伽,但这时又听到自己的五脏庙已经在议抗了,无奈之下,只能先填

肚子再接着等他了。
“尔岚,”她朝外面唤了一声“时辰不早了,传膳吧。”
一阵轻微的推门声响起,尔岚恭敬地朝漪乔行了礼,之后犹豫着道:“娘娘,如今不能传晚膳。”
“不能?莫非膳房还没准备好晚膳?这都什么时辰了。”漪乔轻蹙眉头看向她。
“不…不是,是殿下一早便吩咐下去说,今晚不必准备晚膳了,故而…故而…”
“什么?殿下吩咐不备晚膳了?”漪乔一时间

觉摸不着头脑,正想再问下去,却听得祐樘吩咐宮人的声音自门外传来:“把我那张⾼束

的⻩杨木圆桌并那一套的玫瑰椅搬过来。”
漪乔愣了一下,待转眼看过去的时候,已经看到他笑意盈盈地施施然走了进来。
“你…”漪乔正想问问他这唱的是哪一出,但是突然想起周围还有不少人在,立即反应过来,⼲净利落地从锦垫上起⾝向他福⾝见了礼。
他含笑将她扶起来,随即又细心地为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,凝眸看向她:“如今已然⼊秋,乔儿穿得是不是单薄了些?”
漪乔朝他眨眨眼,笑道:“没事,现在是初秋而已,况且这屋子里也不冷。”
“乔儿又在练那什么瑜伽?”
“是啊,练瑜伽要穿得宽松轻薄一点嘛…”漪乔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,往外扫视一圈,见那几个嬷嬷没有在近旁,才暗暗松了口气。
她现在做事情都得避着那几个监视器。说起来,她如今练的可是⾼级瑜伽,这⾝体的柔韧

还算是不错的,但终归不如自己原装的好用,有些体位练习都还做不到位。这样的动作要是让她们几个看见了…还不以为她是想不开,要自

堕胎?
祐樘眸光一转,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。不过他也未说什么,只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,余光瞥见几个太监已经将他要的东西搬了过来,就示意他们抬到里面来。
漪乔在见到那套被小心翼翼地搬进来的桌椅的时候,目光中

不住露出惊叹之⾊。
不说那⾼贵典雅的形制线条,也不说那巧夺天工的雕镂技艺,单就那桌椅所用之材,就⾜够夺人眼目的。
纹理细腻,秾华文绮,在此刻⻩昏时溶浸着淡淡橘晕的天光的点染下,泛着柔润的和光,彷如牙雕一般精致瑰巧。
整套桌椅静静陈列,于圆浑奢华之中又突显出清新秀妍的雅致,一望即知乃是上品中的上品。
漪乔在皇宮里生活的时间不算短,好东西可以说是见了不少,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这套古典家具几眼。
那玫瑰椅一共有两把,祐樘示意漪乔坐在其中一把通体透雕靠背玫瑰椅上。漪乔坐定后,抬头看向他,才发现他⾝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溜双手捧着金漆托盘的宮女。
他冲她微微一笑,随即回⾝,将⾐袖稍稍往下拢了拢,继而依次将托盘里的东西一样样端起,亲自摆放到了漪乔面前的圆桌上。
漪乔瞬间明⽩了什么。
这个场景她并不陌生,每⽇传膳的时候都会看到。
可是,今⽇却有所不同。
她愣愣地看着他来回忙碌的⾝影,一时觉得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,这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俩人。
“乔儿这就看傻了?”他一边帮她将一应餐具都稳稳妥妥地摆好,一边揶揄地笑看向她。
“才不是,”漪乔⼲咳一声,转移话题“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?帮我端菜布菜?那也不用这么久吧。”
“自然…不止,”祐樘的目光在桌子上逡巡一圈“难道乔儿没看出来,这些都是出自我手么?”
“啊?”漪乔先是一怔,而后捂嘴轻笑了起来。
祐樘忙完手上的事情,见一切都准备停当了,才落座在漪乔的对面,觑着她,悠悠一笑:“乔儿不信?”
“信信信,”漪乔嬉⽪笑脸地和他打哈哈“就算是光看这阵势,也该相信是出自殿下之手——也亏得殿下心细,给所有的汤菜都盖上了盖子,是不是怕被别人看见了笑话所以不敢示人呀?或者说,是怕我笑话?你放心,要笑我也会憋到没人的时候再笑,绝对会给殿下留着面子的。”
祐樘看着她那明显不相信他所言的神情,也并不着急,反而认同似的微微颔首:“嗯,知我者,乔儿也,我还真是不敢示人。”
漪乔又盯着他看了半晌,清了清嗓子,用极其不确定的口吻道:“这真是你做的?”
“那不然呢?乔儿以为,我忙活了这么久,是去做什么了?只是到底有些仓促,我同时在好几个灶台间打转,也没做出来多少。”
“你…你真的…”漪乔指了指面前或用镂金纯银或用青花彩瓷托盖的几道菜肴,犹疑地道。
所以,这就是他吩咐膳房不必准备晚膳的原因?
倒并不是她怀疑他的诚意,实在是像他这样⾝份地位的人,平⽇里都是被人供起来的,方才他亲自为她端盘子,做宮人们才会做的活儿时,她就

到有些受宠若惊,更遑论如今。孔子教育士人“君子远庖厨”普通男子都是不屑于进厨房的,何况是他堂堂皇太子。
况且,她是真的很难想象他在烟熏火燎的膳房里切菜片⾁掂锅掌勺的样子,她真后悔没跑去围观一下…
想到这里,她不由将探究的目光转向他。
祐樘知道她在想什么,似乎很是郁郁地叹口气:“我辛苦张罗了这么久,乔儿居然不相信我——不必瞧了,我从膳房出来之后就去换了⾝⾐服,收拾妥当了才来见乔儿的——乔儿不是饿了么?怎么还不动筷?”
漪乔讪讪地笑了笑,起⾝去一旁净了手,用巾帕擦⼲之后,才慢腾腾地坐了回去。
他之前从来没做过饭吧?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下锅什么时候该翻炒么?不会把糖和盐搞混吧?想起她上次让他帮着打下手,结果他把她的小膳房弄得

飞狗跳的场景,她就忍不住抚了抚额角。
不过无论如何,单凭着他这份诚意,她就决定不管他做成什么样子,她都要吃下去。
“乔儿等一下,”祐樘出声阻住漪乔掀盖子的动作,继而缓步走到她面前“让我来。”
漪乔收回手,见他将手放在另一个

枝圆雕的握把上,然后轻轻往上一提,就将盖子掀了开来。
瞬间,漪乔的小脸窘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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