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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没病没灾
 这里又不肯发,也要提来,得些油⽔。不期刑厅报按院知道是一件事,先发刑厅提去面审。李大汉不招,夹了一夹,敲了一百二十才招了,问金子原数,只道:“小的老子李小溪知道,怕小的年小,漏了事,实不知数目。”就寄了东昌府监。

 那⽇,汪通判申到李小溪死了,刑厅大惊。没有活口,赃证不明,怎么报上?次⽇一⼲人犯都到了,刑厅升堂,逐一严审。先把全福子叫上去,问得明⽩。

 次叫李小溪老婆上去,问金子的实数,又是一桚一百敲,老婆才说了,“实数是三百两”又叫李大汉上去。李大汉明知是人死了。

 恨这巫仁害他老子,一口咬住:“原有三百两金子,是三十锭,俱一齐与巫仁,连⽪匣拿到后堂去了。”

 和这老婆俱咬住巫仁,报他杀⽗之仇。随巫仁怎么分辨,现放着这锭金子,刑厅也只得和前银子,申他买官漏赃,以博清吏之名。

 又叫同时捕役面对,俱推在巫仁⾝上,说:“⽪箱锁着,巫仁连箱子、包袱俱带⼊后堂,并不曾寄库。”

 可怜这巫仁,又是一夹、三十大板,打⼊大牢不题。且说这楚云娘见起解李小溪一⼲正犯去了。

 原没有楚云娘、泰定名字,自然该保出的。那汪通判原为这一件贼赃谋来署印,如今按院批刑厅亲审,全不经手,先折了这三百两本钱,料这武城县还有什么大事,依旧要追比这不报盗的情由。

 先是邓三、楚二舅投了保状,不准,要审了解上。云娘慌了,使细珠往屠本⾚家,连催三次卖房子。只推说:“这后宅产不值钱,几间破屋,还不值百十两银子,谁家肯买?”

 一边又向赵二官人说:“这宅子前厅后楼,并花园书房,费有半万银子修的,那件不是我手里过的?

 如今十个钱卖一个钱,少也得五百两银子,还不够盖那座大厅哩。刘皇亲家庄子,是我一算盘兑的一千八百两银子立的文书。咱如今着他卖,连庄宅给他三百两银子罢。人在难中,那里不是积福处。”说着,赵二官肯了,共出了七百两。

 本⾚背着邓三和众人,使细珠对云娘说:赵家只出三百银子,给你打点官司,完了官司,剩多少尽着送过来。”

 这里屠本⾚又去寻了庄素斋来,道:“恁学校体面,不枉出公呈一常我们空受他恩,只好吊泪罢了,还得列位一个公呈,俺约些百姓跪门,大家保出这大娘来,也是德。”

 那庄素斋那知屠本⾚借学校体面,要骗那卖宅子的银子?遂约了柳学官的大公子和些秀才们十数个人,次⽇上堂一讲,说:“这南宮提刑楚氏,原也受封过的。

 巫仁诈他的银子,要拿讹头,送到牢里,因此诸生才递了公呈。蒙刑尊准放,又没人告他,上司票又没有名字,望公祖⽗⺟释放。如不肯,只得上府去见刑尊。”汪通判难了半⽇,道:“他是失主,倘⽇后上司要人,却怎么处?”

 众秀才道:“生员等保他在外听候就是了。”那屠本⾚顺⽔推船,约了一班旧伙计,跪在门外。汪通判无可奈何,只得准了保,即时开监门,放出云娘和泰定来。云娘只道是屠本⾚使的银子,谁知是汪通判畏惧学校公论,⽩⽩放了。

 到次⽇,屠本⾚拿着五十两银子给云娘,说是讲定三百两银子,使了二百五十两送汪通判,才得出来,云娘就叫本⾚代笔写了卖契,才收了银子,不荆又使泰定称十两银子谢他。

 只是不受,道:“俺就尽个情,也是该的,受过大官人的恩还少哩?”云娘又让才接了,说着吊下泪来。

 云娘也吊泪,说是他不忘旧。那知屠本⾚于中取利,先扣起三百两,让赵二官家下众人落了五十,两头没处招对,赵二官人也不知道。

 这是光昧心,其巧如此,后来本⾚饿死道傍,并无子女,天报在后不题。且说按院见提不上金子来,三四⽇来催提一遍。原赃⽪箱、包袱一一解到,只不见金子。

 提上承差,每人十五板,打个将死,又下来催。只得把李大汉并老婆俱用非刑,或是竹签钉指、碎磁‮腿夹‬,一面桚夹着,只是说巫仁收去了,又把巫仁用非刑夹打,才招出三锭金子在武城县。

 一面提了金子,并巫仁女,一齐吊拷几番,拷几死,再没口词。不消数⽇,巫仁先死在监中,李大汉也死了,只存李小溪老婆是个活口,同全福解上。五锭金子、一百两银子,刑厅没敢留下一分。

 按院到底不信,把谈推官参为贪赃,⾰职提问,汪通判也降了,可怜这一股无义之财,倾了四条命,坏了两个刑官。按院虽得此财,不过一年,金兵大⼊,宦囊一卷而去。总是:虚花照眼,何曾沾得分毫?热⽔消冰,到底全无着落。

 未知云娘子⺟后来作何结果,且听下回分解。***却说云娘保了出狱,且按下不题。单表汴京城里出了一个大财主,姓贾名仁,排行第八。

 他⽗亲是锦⾐卫役出⾝,在京专好拿讹头、通线索,后来死了,生下贾八更是乖巧,顶着⽗亲差使,六部九卿、內宮厂卫、二十四座衙门走的烂

 先在童贯京营里吃一分守备钱粮,后来和⾼俅、蔡京这几个大权臣宅里大管家结了亲,拜成兄弟,就大弄起来。

 又认了林灵素做⼲爹,不止外官,连司礼太监、提督三宮的老公们,没一个不通声气。又结拜李师师做⼲姐姐。因此京师起他一个混名,叫做“真亡贾八”

 又因他专骗大钱,他少人几千几百不还人家,只推说忘记了,没有这宗帐。若是人该他的,还了又赖人重还,也只推说忘记不曾收。有钱有势,谁不怕他。所以混名一发叫的通行。家旧住在绵花小巷。

 后来驸马街买了宅子,盖的楼阁亭台、花园书房,俱照內里款式。城里当铺、盐店、香蜡店、绸缎店,何止二三十处,伙计有一二百人,只是一件,年过六十无子,娶了许多姬妾,生一个就死一个,一屋老婆吃饭罢了。

 如此大钱,他平生一文不舍,就是人情往来,百文钱的也没有。因这靖康皇帝喜花石纲,他就开了花石店,苏杭盆景,无般不有…在艮岳后街上。那时,士大夫家家俱有花石,一盆虎刺有卖到三百两的,挣钱极易。

 道君皇帝也常取进去,中意了,常赐三五百两,直到金兵过河,还拿着大天平兑人银子,家下盖造楼房不歇工。他小舅子方指挥,和他对门居住,是世袭銮仪卫指挥。

 五十多岁,只有一女,叫做舂姐,常抱来贾家顽耍。且是生得眉清目秀,一个小小口儿,乖巧伶利的,当不得又会哄人。贾家没个孩子,常是姑娘长、姑娘短,哄得贾八家一群妇人看如宝贝一般。

 常是过来顽耍,一二⽇不肯放回去。年长十岁,又好个苗条⾝子,的一点点小脚儿,梳着个假髻儿,就是个牙人儿一般,没人不。就学唱曲子、识字儿、抹骨牌,一教即会。

 后来两下亲戚走的了,因贾家无子,众妇人就讲把舂姐过继了来养着顽耍做伴。方家娘子不肯,只许两下走着,都叫爹娘。那舂姐又会哄人,娘长娘短,叫的贾家老婆比亲生的还稀罕,他⾐裳、金珠坠子,常常的送来不绝。后至金兵了,贾家算计,这些金银宝贝尽自不少,那里去蔵?就在那住的群楼花洞冰窖之下,穿井有十余处。

 把金银打就大砖,用漆漆了,一层层垛起,约有二丈余深,使土培平,铺上砖石。偌大一个宅院,那里去找?却暗暗记了不题。看官,你道这蔵法妙不妙?谁知悭贪来的财物,决不许他妄用,故痴算蔵了。

 以待有福,正是:人心如此如此,天意未然未然。有诗道得好:百岁光既不多,劳心苦算如何。充饥不过三餐饭,覆体能穿几匹罗。金⽟千箱忧盗贼,田园万顷怕催科。

 夜来脫袜魂离壳,一个铜钱带得么?且表这方家女儿舂姐,到了十一岁上,忽然头痛脑闷眼⾚腮红,只是要睡,不住声哭,几⽇全不饮食,忽然夜间和他⺟亲睡在上,只见他陡然大叫一声跳起来。

 两眼圆睁,说:“这家事不是我转盗与人,是你许下谢他的。就是嫁了他,也是没奈何!谁见我接他过墙,先后娶的?”说毕又大叫一声,満地打滚,一似有人打的一般,⾝上一块青一块红。哭了一会,就没了声,只是心窝里跳。

 唬得方指挥夫主意全无,叫着舂姐,只不答应,两个小眼闭得紧紧的,脸似金人一般,两口儿哭得没法了,赶夜里去叫前门上师婆老刘来看。说是中恶,拿符⽔桃枝、香纸银钱,剪个纸人儿,用浆⽔往东方送,说是遇见鬼了,守到天明。

 只是不醒,慌的对门贾家妇人,一群都跑过来,围着哭“我的娇儿心肝”成一块,拿姜汤往小口来灌。

 那舂姐那里得醒?只是大家抱的抱,哭的哭。因把那常穿的一件大红绉纱小衫儿、扎花⽩绫比甲儿、?

 W⻩扎花裙儿,替他穿上,又把一双金嵌宝石小⽩果坠儿,给他带在小耳朵上,忙忙把个假油髻儿、红绳儿扎在小小发辫上,换上一双小小红鞋,停在房里上,大家围着哭。那贾仁过去看了,也自心酸,叫人去看杉木去了,又叫⻩医官取抱龙丸去。大家忙不题。

 锁情骨⾁缘,彭殇生死亦同然。改头换面知谁是,空使爹娘泪眼穿。众人哭了一会,见方指挥娘子硼倒地下,哭的昏,劝也不祝贾家第五个妾,者出⾝,极是伶利,道:“我看这孩子不像短命的,没病没灾,怎么就死了?”  m.BAnIaN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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